最后一根刺 第二章-《我终于失去了你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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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锁上门,靠在门上,突然很想抽一根烟,摸了摸口袋,又意识到,他戒了。
我戒烟了,也戒掉对你所有念想……
可为什么他还会想她?疯狂地想。这几天,天知道他用了多少力气和理智控制自己不去找许诺,不打电话给她,他告诉自己,一切结束了。可为什么睁眼闭眼全是她,做什么都是想着她,就连刚才,他和小十站在那里一起迎宾,他想的是,如果站在身边的是阿诺,那该多好,他的诺一定很好看,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。
莫铖要被自己逼疯掉了,他设的局,他挖的坑,结果发现跳进去的是自己,他出不来了,他把自己埋进坑里。
他想起,许诺打电话给他,他是笑着的。那几句话,这四年,他每天都在想着,这些话何时还给她,可为什么,那些伤人的话说出口时,他的心也像被人握在手心死命揉捏,挂了电话,他已经全身都是汗,趴在桌上喘不过气。
他想她,又忍不住恨她,无情无义的许诺,狠心绝情的许诺,就打了那两通电话,然后就无声无息,对自己不闻不问,连当面质问自己一次都没有,还说爱他,她心里根本没有他,只有她自己。
六年,他们认识六年了,她却连来纠缠他一次都不肯!
对,他没错,她就是这样的人,她连他们的孩子都能打掉,根本不值得他心痛。
莫铖在洗手间做好心理建设,又出去洗了把脸,醒醒脑子,不要再想许诺了,既然已经决定跟小十订婚了,就好好和她在一起。他和小十从小玩到大,也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,平时相处那么愉快,要在一起了,关系更密切,肯定会更好。
莫铖这样告诉自己,别苦着一张脸,回去好好哄哄小十。
他甚至对着镜子挤了个笑脸,可怎么看,都有些难看。
算了,莫铖转身走出洗手间,却撞上人,他赶紧扶住那人:“不好意思……”
一抬头,两人都愣住了,是四年未见的兰清秋。
兰清秋也有些讶异,她看着一身西装的莫铖,目光放在他别着的胸花,上面别着新人的字样。
她露出了然的神情,有些不是滋味:“订婚了?莫铖,恭喜你!”
这声恭喜,不知是莫铖心里有鬼,还是怎么了,总觉得刺耳。他淡淡地问:“兰姨怎么有空来白城?”
“怎么?”兰清秋笑了,脸冷下来,有些讽刺道,“当年被你们莫家赶出白城,如今连来开个会都不行,你们莫家在白城已家大业大到只手遮天的地步了吗?”
莫铖被生生呛了口气,说是母女俩,但两人一点儿都不像,阿诺哪会这样得理不饶人。
兰清秋说完,也觉得失了气度,跟他置什么气,说:“去吧,别让姑娘家久等了。”
这话本是给莫铖台阶下,但他却像被点了炸药包,反问:“兰姨你就不关心我跟谁订婚吗?说不定是跟你女儿破镜重圆,再续前缘。”
“怎么可能?”兰清秋摇头,她失笑,“四年前,从许诺报警的那天起,我就料得到,你们会是这样的结局,总有一天,你会娶了别人。可是阿诺那个傻子,还说要等你……”
话没说完,莫铖上前一步,拉住兰清秋:“你说什么?许诺要等我?”
兰清秋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他:“你进去后,阿诺去找你,没跟你说吗?”
“说什么?”莫铖心揪起来,他想起雪夜那次,许诺把他后背都哭湿了,说孩子没了,他头有些痛,神经绷起来,“她进来和我说,她打掉了孩子。”
这一次轮到兰清秋惊了:“她这样跟你说?”
莫铖点头,兰清秋愣在原地,许久才叹了口气:“这个阿诺,真是个傻子……”
四年前,从许诺报警的那天起,兰清秋就明白了,一切都完了。
她是真想让许诺和莫铖在一起,莫铖才二十岁,年轻时一时冲动是可以理解的,况且,他们是有感情的,没必要闹得鱼死网破。许诺的委屈,兰清秋懂,但忍一忍海阔天空,他们有大好的未来。
但她料不到,许诺竟真的做这么绝,真的走了条不归路,去报警,设计莫铖入狱。
这孩子,怎么这么想不开,更让兰清秋愤怒的是,莫铖入狱后,许诺竟说要把孩子生下来,她要等莫铖出狱,她原谅他了,等莫铖出来,他们还在一起。
“这个傻子,她以为她是谁啊?把莫家的独子送进监狱,她以为莫永业会重新接纳她?
“二十岁生日都没过,还想把孩子生下来,她连自己都养不活,何况带着个没名没分的孩子,还要说等你,真可笑。她以为爱情是什么,爱情比人心还经不起考验,别说你被判了三年,就是三个月,你都可能变心。她真以为,傻傻等你出来,你就会接受她,她怎么忘了,是她去告发你的,害你入狱!”
提起当年的往事,兰清秋还是痛心疾首,恨铁不成钢:“我劝不动许诺,我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,她真是一根筋傻透了,活在爱情编织的美梦中,以为爱一个人就是永远,爱一个人就没伤害,也不想想,你要真的那么在乎她,那么爱她,哪会强迫她?”
莫铖听得一阵揪心,眼都红了:“所以你就逼她打掉孩子?”
“对,我女儿疯了,我没疯,我当妈的不能陪她犯傻。”兰清秋望着他,“莫铖,你别恨我,你要当了父母,你就明白了。难道你会让你的孩子二十岁就当未婚妈妈?你们有那样的过去,你爸爸在外面逼我去死般地打压我,这样子,叫我怎么能相信,你们还有未来?”
兰清秋叹了口气,又说:“孩子也不算是我打掉的,我骗许诺说带她去做孕检,暗地联系好医生,想打掉。不料中途被许诺发现,她逃了出来,跑得太急了,一不留神从楼梯摔下来,肋骨摔断了两根,孩子也流掉了。这都是注定的,连老天都不站在你们这边。”
莫铖已经听不下去了,他眼睛充血得厉害:“你也是一个母亲,你怎么能这么做?”
“就是因为我是个当妈的,我一个人把阿诺养大,有多辛苦我最清楚,我才舍不得阿诺受这样的苦!”兰清秋尖着嗓子喊,冷冷地望着莫铖,“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?你犯下的错要阿诺去承受,你爸爸当年有多狠,你又知道多少?”
莫铖觉得心肝皆碎,他记得那天,许诺来看他,瘦了很多,衣服空荡荡的像挂在她身上,神色平静,她说“我打掉了”,他恨她,就是从那一刻起。
为什么,为什么她不说实话?为什么她宁愿一个人承受,也不愿说出真相?
“孩子流掉之后,许诺估计也认命了,没再说要等你出来的傻话了。”兰清秋继续说,“你知道的,许诺这人心特别硬,就跟没眼泪似的。可那天她醒来,发现孩子没了,哭成那样,根本控制不住。”
兰清秋眼圈红了:“她还不能哭,肋骨断了两根,一哭胸口就疼,喘不过气。叫她不要哭了,她也不听,骂我,说恨我,恨我害死她的孩子。孩子流掉时,已经显怀了,许诺平时都很小心,有次还跟我说,妈妈,我也要当妈妈了。
“当妈的天生会疼孩子,她那么年轻,也会心疼孩子了。我说不过她,也不可能看着许诺发疯,她再哭,那两根断了的肋骨会落下病根的。我没办法,叫医生过来打安定,打了她就安静,睡过去,要醒了,她要闹,就继续打针。
“打了几次安定,后来她不闹了,就默默流泪,一句话也不肯跟我说。我在医院照顾了她半个月,没睡过一次好觉,可她一句话都不跟我说,你说,她这是多恨我?她的心有多狠?”兰清秋狠狠地盯着莫铖,她的情绪有些失控,“莫铖,你摸着良心问你自己,如果是你,你是不是也会这样做,我不能让阿诺没结婚就带着个孩子,她的未来会被这孩子毁了的!”
莫铖回答不出来,他对兰清秋也恨不起来。
他想到连哭都不能大声哭的阿诺,那时候,她的心有多痛。
“她恨我,直到现在还恨我,过年就发条短信,连打通电话也不愿意。”兰清秋摇头,“后来,我在白城实在待下不去,要带她走,她不肯,要留在这里。我知道,她嘴上不说,其实还在等你。她怎么这么傻,爱情是什么?爱情就是骗人的东西,它是玻璃球,看起来很美,但只要有人放手,就碎了,比什么还脆弱。她真以为你给她一个钻戒,就无坚不摧了?”
莫铖明白,兰清秋这是无心之言,可她说出的每一句都像打在他脸上的巴掌,打得他无地自容,羞愧不已。
兰清秋望着飘落的雪花。
“阿诺最喜欢下雪了,可那年就是我把她关在门外。我离婚了,什么都没有,就这么一个女儿,我总想对她好点儿,可每一次都让她离我更远。小时候的阿诺不是这样的,她活泼爱笑,什么都跟我说,回家第一句也是妈妈妈妈。可后来怎么就变了,她怕我,不需要我了,一身刺,连我都不让靠近,”兰清秋盯着窗外,一滴眼泪滑过眼角,“离婚后,我就变成一个神经病,也把许诺变成神经病。”
莫铖听不下去了,他拔腿就跑,他错了,他要去找许诺。
后面传来杜艺灵的叫声:“莫铖,你要去哪里?宴席要开始了!”莫铖停了,他把胸花解下来:“对不起,小十,我不能跟你订婚,我爱阿诺。”他似乎怕她不明白,又重复了一遍,“我还爱着阿诺。”
他后悔了,他错了,他以为他布下的局全是为了复仇,可为什么一切都如他想象的模样,他却没有丝毫的快感,只有夜深人静,孤枕难眠的痛苦。夜深时,他一遍遍地回想,她在他怀里,她在自己身下,她含了水似的眼睛,她说,爱,很爱。
他何尝不是,这是个复仇的局,可他付出的点点滴滴全是真心。
“莫铖!”杜艺灵要疯了,她歇斯底里地大喊,“你就一点儿都不在意我们二十四年的情谊?如果你今天敢走出去,以后我们连朋友都不要做了!”
“对不起。”莫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头也不回地跑出去。
杜艺灵绝望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,他们认识了二十四年了,她自己都算不清她暗恋了他多少年。她以为他们是水到渠成终于走到一起,没想到最后他还是落荒而逃。她杜艺灵走到哪里都是主角,怎么到了莫铖这儿,就成了可悲的跑龙套,连备胎都不是,可笑!太可笑了!
服务人员小心翼翼地问:“杜小姐,订婚宴还举行吗?”
“举行!为什么不举行?”杜艺灵冷冷地白了那人一眼,昂首挺胸,像个女王走过去,“你马上给我开席!”
既然他爱许诺,那她要整座白城都知道,杜莫两家喜结连理了,杜艺灵和莫铖在一起了!
他让她痛苦,她也要让许诺不好过,他让她心痛,她就让许诺心死。
走进大厅前,杜艺灵又说:“你!马上给我运一卡车的白玫瑰过来!给我铺满整个大厅!”
她要白城明天所有的报纸,头条照片全是铺天盖地的白玫瑰。
她要那些拔掉的刺一根根全部扎到他们心上,她要他们如处荆棘森林,寸步难行!
我终于失去了你,
可我从来没想过会真的失去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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